无论游大海的七八个跟班怎么声嘶力竭地在观礼台上呐喊,其实对游大海没有一点儿帮助。
实力终究是实力。
刚跑了两圈,游大海的脸色已经开始不对劲了。
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而且急促,额头上开始呼呼地冒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。
庄严手里拿着秒表,轻松自在地陪着他跑,寸步不离。
“好像不行啊,才两圈,而且速度也不行,照你这样跑,十圈绝对超过25分钟。”
“谁……谁说的……”游大海死撑道:“我……我还没发力……我在……保存体力……”
游大海的话都已经有些断断续续了。
“能行?”
“没问题……”
又过了两圈。
游大海脸色开始发白,整件T恤全湿透了。
“海哥!四圈了!”
“加油啊!兄弟们吃粥吃饭看你了!”
游大海的跟班比游大海还要紧张。
如果游大海赢了,接下来教官肯定没脸管人了,他们过得可就自在多了。
庄严很清楚,现在才刚刚进入重头戏。
长途越野,最难受的时段是在中间的第3-4公里。
人的体力在这时候进入了一个耗尽期,身体各种技能调节也处于最混乱的时候。
不过只要熬过这一公里,呼吸和步伐会变得十分协调,整个人会变得非常舒服。
“一半距离了,五圈了!”
庄严笑嘻嘻地看着游大海。
游大海的脸已经开始发青了,全身就像水里捞上来一样,裤子靠近腰间的部位一片深色汗渍。
他已经不能说话了。
因为一说话,呼吸就续不上,有种要晕过去的感觉。
看到轻松自在的庄严,游大海像是看到了一头怪物。
庄严连汗都没有几滴。
他当然无法理解在过去的一年里,庄严跑了多少公里,进行了多少次负重的五公里甚至八公里越野,试过多少次冲击山头。
游大海只是单纯地觉得,这个当兵的都不是人类了。
第六圈。
游大海有种随时要死过去的感觉。
速度已经开始降到最低,本来还可以迈开步子,现在看起来就像在拖着步子跑。
那双贵价的跑鞋早已经被拖得全是黄沙和尘土,白色的鞋面脏兮兮的,看不出本来的色调了。
偏偏这个时候,庄严做了一件让观礼台上所有人吃惊的事。
他直接从自己的迷彩服口袋里取出烟,一边跑一边拿烟,然后啪嗒点上火,优哉游哉抽了一口。
“要不要来一根提提神?”庄严问。
游大海差点当场崩溃。
他又不能说话,怕说话自己立即续不上呼吸,跑不动。
所以,只能眼睁睁看着庄严一边叼着烟,一边赶狗一样催促:“加油!跑快点!还有四圈!快了快了!”
围观的学生和老师们炸锅了。
梁老师对教导主任说:“主任,这样……好不好啊?”
教导主任早就看游大海不顺眼了,一拧头看着梁老师说:“有什么不好?这不是挺好的嘛?对了,你去通知何校医,让她带着急救箱过来这里等着。”
游大海终于跑满了第六圈,经过他的跟班附近,所有人本来还叫得挺起劲,当看到游大海猪肝色一样的脸,迷离得像怼了一瓶二锅头似的迷离眼神,呐喊声逐渐小了下去。
在主席台附近的阅兵道上,游大海终于跑不动,噗通一声跪倒在地。
汗水湿漉漉的头发里滴落,撒在地上。
“怎么?不跑了?只剩下五分钟了,还有四圈,不跑来不及了。”
游大海完全没法子说话,张着嘴大口大口呼吸,头摇得像进了舞厅。
庄严一把拉起游大海,拖着他往前跑。
“你不是要公平吗?不是教官要做啥你就要做啥吗?教官跑五公里,教官还跑八公里,教官还是背着枪背着作战背囊跑,你试试啊!”
游大海已经左摇右晃,跑得像喝醉酒的醉汉。
又跑了两百多米,这家伙再次跪倒。
这回比上次还惨,直接呕一声吐了起来。
庄严问:“认输了吗?服了吗?”
游大海没有回答。
吐了一阵,他又被庄严拉起来,继续跑。
这次跑了半个圈,游大海彻底成死狗了,脚一软,整个人仰面躺在地上。
“这才六圈半,你不是要赢我吗?还剩三圈半,起来!做个像样的男人,别怂!你们学校全级都在看着你呢!”
庄严半嘲讽半鼓励地拉起游大海。
游大海双手拼命地在头顶摆,和一个举着手投向的俘虏没分别。
庄严带着他,又跑了百来米。
游大海第二次倒下。
这次,他居然呜呜地哭了起来,人躺在地上,身上的汗浸透了衣服,沾了不少的黄土,就像一条泥虫。
庄严骂道:“刚才不是很牛逼吗?抽烟不是很牛逼吗?当班级老大很牛逼吗?”
他又一把抓住了游大海的右胳膊,将他拎小鸡一样从地上拎起来。
整个大操场,此刻全静了下来。
刚才议论的,开盘赌结局的,还有看热闹看笑话的,全都噤声了。
庄严还在骂:“你父母给那么多钱让你进名校,你特么就来这里耍流氓来了?来部队军训,你还要和教官比待遇比公平?来啊!我让你知道什么叫公平!19分内全副武装五公里越野,全装六十斤跑八公里,包括一个山头,每天投一千次手榴弹,端枪一次端两三个小时不动!这就是你特么要的公平!你还要吗!?”
游大海哭得眼泪鼻涕一起垂了下来,他患过了气,呜呜地哭道:“教官,我错了……我错了……我错了……”
“庄严,差不多就够了!”远处,传来了周湖平的喊声。
庄严长长地吐了口气,将胸膛里的火气都吐了出来,然后伸手把地上的游大海扶起,拍了拍他身上的黄土说:“行了,别哭了!我说了,像个男人的样子,站直了,和我一起回去,擦掉你的眼泪和鼻涕,输给军人,你也不丢人!”
游大海乖乖地擦掉了眼泪,然后跟在庄严身后朝营房方向走去。
他的跟班们,七八个平时最调皮的男生,此刻一个个站在观礼台上,哑巴一样再也说不出话来。
顺着楼梯往上走,踏上了篮球场边的柏油路,管理台上,余慧君突然大喊:“教官你好帅!我好喜欢你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