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特种岁月 第623章 扫雷队的传统

卡车开始后倒,一直倒到炊事班门前才停下。

司务长孙威朝过来帮忙的那个班招招手:“都来,帮忙把东西拿上车,出发了。”

看着1班的兵从炊事班的粮库里搬出一代代米和一罐掼油,混在革命队伍里的庄似乎看出了端倪。

“老大,这是不是要给谁送去?”

罗兴点头:“对,待会儿,带你去看一些人,兴许你看完了之后,对我们扫雷部队有个更深刻的认识。”

更深的认识?

自己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月,和这些排雷部队的兄弟们朝夕相处,同吃一锅饭,同喝一锅汤,同一个菜盆里勺菜,一起上雷场,一起战雷魔,这还不了解?

带着疑惑,庄严跟随罗兴一起上了车。

卡车在公路上绕了一阵,路越走越偏僻,大约开了半个小时,拐进了一条村子里,在一个破烂的平房前停了下来。

“到了,到了!”

庄严跳下车,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眼前的这座“平房”。

平房的结构很怪。

一边是砖砌,另一截是那种用地里黄泥巴拍在模子里,掺进枯草或者干稻草放到太阳下晒成的泥砖做成的房子。

“这是什么地方?”庄严问罗兴。

罗兴说:“一个被地雷炸残的当地妇女的家。”

“噢……”

庄严这才明白,之前自己隐约算是猜对了。

果然是春节慰问。

只是一般情况来说,部队是被慰问的,这里反倒是下去慰问别人。

“黄兰!”

司务长站在门口,朝屋里叫了几声。

没人回答。

“估计是在地里了,去找找。”站在一旁的连岳似乎很熟悉这里的情况。

两个兵朝屋后面的田坝方向去了,过了一会儿,果然领回来了一个当地妇女。

庄严一看,心里咯噔一下。

本以为地雷炸的,残是肯定残废了,可是没想到,黄兰的两条腿……

都没了。

黄兰身高只剩下不足三尺,两只手,一边撑着一个小板凳,刚好支起那半个残躯。

准确说,她这不叫走路,叫挪动。

轮流靠两个小板凳前后支撑,用手代替两只脚,往前挪。

庄严的心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重。

罗兴悄悄说:“她才36岁,性格犟着呢,18岁那年下地打猪草,在前面界碑的地方踩了雷,两条腿都炸飞了。本来只是膝盖以下截肢,结果这里交通太糟糕,当年连找个车都难,等车来了,送到医院里,双腿感染了,只能高位截肢,人就成了这样。”

他指了指房屋后面的苞谷地。

“就这样,她还种了两亩苞谷地,现在政府每月给她补贴100块,又给她弄了个手摇缝纫机,目前生活虽然还是紧巴巴的,但至少保证温饱没啥问题了。”

老一些的兵和黄兰看起来都是熟人了。

黄兰见了这些军人,一张因为生活艰辛而比同龄人看起来要老许多的脸上堆满了笑容,拉住连岳和孙威的手,一个劲要他们进去坐坐。

“不坐啦!还有几户要去了,你知道的。”

连岳说话的语气,听起来也不把黄兰当外人。

黄兰脸一沉,很不高兴地说了几句庄严听不懂的当地话。

庄严问罗兴:“她说啥?”

罗兴说:“她说要留我们吃饭……”

“吃饭?”庄严看了一眼周围,一共十几个人,在黄兰家吃饭实在有些不实际。

连岳客气了几下,又问了下黄兰最近的生活情况,补贴有没有准时发放等等,得到肯定的回复后,这才告辞上车。

车开走的时候,庄严坐在车尾,靠着挡板,看到黄兰从自己的小院前一直挪到公路上,“站”在那里,双手撑地,目不转睛看着军车一直远去。

直到拐弯了,庄严看不到黄兰了,黄兰也看不到军车了。

庄严这才转过头,轻轻地发出一声叹息。

第二户是个老人和他的儿子。

老人没残,儿子残了。

老人叫冯德云,儿子叫冯胜。

庄严它们到的时候,老头子在院子里抽水烟。

那种一根竹子做的,插着一根铜管,里面倒上水,凿两个洞,抽的时候在铜管上摁上点散装烟丝,用火机啪嗒一打,一边点,一边在竹筒上方抽。

靠近一看,竹筒上的那根铜管不是铜管,是一颗子弹壳改装的,去掉了底火,就是一根铜管。

庄严问罗兴:“他哪搞的弹壳?”

罗兴看着庄严,笑着说:“看来你是真不了解边境。这里当年打的仗有多惨烈?遗留下多少弹药?弹壳算是最平常的,哪挑村的孩子手里没几个弹壳?有些还在野外捡到实弹。边民都没有什么安全意识,所以很容易出事。”

“我刚来排雷队的时候,听老兵们说,这里的老乡有些去挖地雷也不是为了卖钱,是埋在自己的庄稼地边上,防贼。结果有些人自己埋了,又忘了告诉家里人,结果把自己人给炸了……”

“防贼?”庄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地雷是危险东西,用它防贼?

孰得孰失?

这不是疯了吗?

“值得?”他皱着眉问罗兴。

罗兴说:“庄严,咱们国家有些地方还很穷,你是城市兵,不会懂。在这里,粮食就是命,贼偷了,一家人就得挨饿。说到底,还是穷。”

庄严点了点头,似乎听明白了,但并没有说话。

罗兴让他来看排雷队“最重要的东西”,什么是最重要的?

看这些被雷炸伤的边民吗?

他在思考这个问题。

过了不多会儿,冯胜回来了。

庄严一看,这小子长得帅,浓眉大眼,五官端正,一表人才。

可是目光往下移动,遗憾地看到了一只脚。

另一只,没了……

罗兴又悄悄说道:“冯胜这小伙子,一表人才不说,没炸掉腿之前,打篮球、跳舞、唱歌,活跃的很,可是一炸,什么都没了。”

他手一指,指向了远处。

“就在那边炸的,他被炸后一个月,我们刚好来到这里清理那片雷场,如果早一个月……”

说到这,自己也很无奈地苦笑了一下,说不下去了。

良久才道:“所以队长老觉得我们对老冯家有一种愧疚感,逢年过节,队长都要来看看,送点米和油。说实在……”

罗兴叹了口气。

“我当年知道这事,一夜都没睡着,仅仅是一个月,一个月啊,一个人的人生就改变了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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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琐事多,现在第一更。

放心,保底三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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