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娘?您怎么能这么说?”蒋夫人柔弱的仿佛一阵风能吹走,摇了摇身子:“自古谁都知道,嫁妆是女子一身的依靠,我娘家给我备的东西,便是连我百年后的寿衣也在其列,这些东西不是我的,难道还能拿出来分了不成?再说了,这中馈的帐您也看了,上头仔仔细细的列着的,钱到底去了哪里……”她看向蒋大嫂子:“大家心里都清楚。”
蒋夫人说完就朝蒋士林身边走近了几步,嘤嘤捏着帕子当着众人的面就靠在蒋士林的肩头:“相公……您说句公道话,妾身可承受不起这不孝不贤的名声那。”
蒋夫人长相圆润,皮肤白皙,圆盘脸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梨涡,个子不高算不上很美,但身姿却是有几分风韵,蒋士林看着她哭,眼前就突然出现佟析砚的样子,也是同样含泪看着他,但眼底却满是倔强不屈,仿佛一棵纤细的树苗在风雨中林立,尽管风雨凌厉它却依然挺着背脊没有半分的怯弱……
可蒋夫人不同,那样的无助,仿佛他就是她一生的依靠,那样的彷徨无措没有主心骨的样子……
析砚……
心里头这个名字跳出来,他便是顿了顿,脑海中想到她离家时种种的表情,想到她们偷偷在佟府的后巷里约见时,她压抑着害怕却努力装出平静的样子,想到他生死不知时她自缢追随的样子……想到从未出过门的她,独自一人上街彷徨无措流浪在街头的样子……
一切的一切,不知为何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涌上了心头。
同样的场景,如今重现,情况却是截然不同。
马氏说的没有错,嫁妆是女子的依靠,往后便是娶了儿媳进门婆婆没有嫁妆赠与,儿媳也会不高兴,那些东西是她们一生的体面,马氏不拿出来养家天经地义,他知道她没有错……
可是心里头为什么还这么痛呢。
忽然间,他就想起来,当初析砚出嫁时四十八抬的嫁妆,从这里取回去时好像少了很多,他知道,她是偷偷拿出来贴补一家子人……那时候家里虽也不安稳,可是大家吃的用的却是打理的仅仅有条。
他重重的叹了口气,只觉得胸口仿佛被什么压住了,喘不过气来。
析砚……
心中就不断重复了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。
“相公!”蒋夫人抬头眼睛红红的求助似的看着他。
“老二!”蒋老夫人怒容满面的瞪着他。
两个人等着他裁决,一个是母亲,一个是妻子!
“够了!”他受够了,蒋士林怒喝一声推开蒋夫人拂袖就要出门。
“相公!”“老二!”蒋老夫人几乎和蒋夫人同时出声。
蒋士林脚步还是顿了一顿,满脸无奈极其疲惫的回道:“我出去走走,银子的事,我来想办法!”说着头也不回的出了门,任蒋老夫人和蒋夫人怎么喊都不回头。
蒋士林大步出了门,留了一屋子的女人瞪眼愣在哪里,他疾步走着漫无目的的上了街,远处人家的灯光照过来,可眼前的巷子依旧是走不到头一样的黑暗。
他失了心魂一样,只觉得周身疲惫,就这样走着,不知过了多久,等他再回神时,却已经站在了佟府的正门口……
佟府门前守着的小厮见到他,便互相对视一眼,眼中流露出疑惑来,犹疑着开了口:“蒋大人,这么晚您可是有事?”
蒋士林巨震,飞快的退后了一步。
他怎么会来了这里,脚下不停,他连回话的勇气都没有,立刻转了身飞快的沿着来时的回走,溶在黑暗里头。
佟府的小厮满脸迷惑,摇了摇头道:“蒋大人这是怎么了?”
蒋夫人拧了眉头,目中露出厉光来,看着婆子便问道:“你确认他走到了佟府门口?”
“奴婢确认,佟府奴婢当初送前夫人回去过一次,记得清清楚楚。”
蒋夫人听着,几乎咬碎了一口的细牙。
蒋老夫人回到房里,就气的将一只青花雷云纹天球瓶高高举了起来:“正是气死我了!”正要砸下去,李妈妈一下飞扑过去抱住蒋老夫人的手臂:“老夫人息怒,这只瓶可是您最喜欢的。”
蒋老夫人被气昏了头,这么一说顿时清醒了过来,看到手里的青花雷云纹天球瓶顿时心里咯噔一声,生出后怕来,李妈妈见状赶忙将东西从她手里接了过来小心放好:“您这是要砸了下去,回头心疼的还是您啊。”说着一顿又道:“如今再想弄这样的好东西,可是不容易啊。”
蒋老夫人脸色一沉,李妈妈惊觉失言,这只瓶子还是当初老夫人去前二夫人房里瞧见的,觉着喜欢就拿了过来摆在房里,当时前二夫人离府时却没有再提起这只瓶子……
蒋老夫人也想到了这只瓶子的来历,脸色就越发的沉,李妈妈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,退去了旁边不敢再说话。
蒋老夫人看着那只瓶子,站在哪里半晌没有挪动,李妈妈见她面色渐渐平复,就上来小声道:“太夫人,奴婢说句不当的话,夫人嫁进来也有快半年了,这会儿你不如忍一忍,便是发作也没有借口……等过了年她的肚子若还没有动静,届时您再发作且不是理由又多了一些。”
蒋老夫人听着眼睛一亮,随即又叹了口气,提到子嗣便是她的心头刺:“怎么这么久也没有动静。”
李妈妈劝着道:“您也别着急,二爷年纪轻,总会有的。”蒋老夫人就点了点头,又转头看向李妈妈:“梅儿呢,怎么没瞧见?”
李妈妈笑了起来,贴在蒋老夫人耳边回道:“在二门口等二爷呢。”
蒋老夫人就眯着眼睛笑了起来,也该给马氏一些教训了,先头帮她压着两房妾室,以为她能领情,合着现在却倒打了一耙,她现在就要看看她怎么去摆平了两房妾室再说,没了她的协助她还能有什么手段。
等着她来求自己吧!
析秋抱着炙哥儿的手一顿,回头看着萧四郎问道:“任隽在平凉打架?”看来事情闹的必然不小,否则怎么会传到京里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