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面上的表情悉数落在萧四郎的眼中,他顿了一顿,语气肯定的道:“还有,你的生母身份并不低贱!”
不低贱?什么意思?
敏哥儿面露迷惑?他只听人生母乃是一介戏子,最后还跟旁人私奔了,这样的身份为何父亲用这种语气肯定的说她并不低贱?
难道有什么事,是他不知道的?
再想确认,萧四郎却已经站了起来:“回去吧,早些歇着!”敏哥儿一愣,问道:“父亲,那孩儿的责罚?”
萧四郎走过来,高大的身影站在他面前,又伸出手来拍拍他的肩膀,道:“你既认错,那便下不为例!”
也就是说责罚免了?
“走吧!”萧四郎不再说话,负手转身便出了书房了门,敏哥儿心里提着的石头落了下去,跟着萧四郎后面亦步亦趋……萧四郎回头问道:“听说你在诚意伯府画了副画?引得吴阮两位公子争抢?”
父亲也知道了?敏哥儿回道:“孩儿胡乱涂鸦,是两位公子捧场!”很谦虚。
萧四郎眼底略过满意,点了点头又一时兴起问起渔业税的事,敏哥儿道:“孩儿觉得,渔业税想法很好,可若实施只怕还要从长计议。”
萧四郎略显讶异,又问道:“哦?那你认为要如何从长计议?”
敏哥儿有些不确定的摇了摇头,回道:“孩儿也说不好,只是觉得时机还不成熟。”
萧四郎突然停了脚步,朝敏哥儿看了过来,他说时机还不成熟?是理解渔业税所针对的意义所在了吗?
敏哥儿见父亲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,心中一提问道:“父亲,孩儿说错了?”萧四郎收回目光,便又重新朝走,又慢了两步等敏哥儿走上来,父子二人并肩而走,许久他才回道:“没有,你小小年纪有如此见识已是不易!”
今晚和父母的对话,已经颠覆了他以往许多的理解和看法,此一刻敏哥儿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回父亲的话,垂着头默默的走在萧四郎身边,面上的表情却是无比的喜悦。
两人漫步回到崇恩居中,析秋正站在台阶上等着他们,见敏哥儿安然回来,遂笑了起来,敏哥儿行礼道:“母亲!”
析秋微微点头:“时候不早了,快回去歇着吧。”敏哥儿应是,和萧四郎和析秋道别回了自己的院子。
析秋迎萧四郎进门,帮他脱了外套,笑着问道:“四爷怎么没有责罚敏哥儿?”语气轻快,萧四郎回眸看着他,眉梢高高扬起:“夫人有何指教?”
“不敢。”又煞有其事的朝窗户外头探了探头,萧四郎在玫瑰床上坐下来,问道:“看什么?”
析秋掩面而笑:“妾身只是看看,这会让太阳是不是出来了。”
萧四郎眉头一拧假装愠怒,但眼底却掩不住的溢出笑意来,析秋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,收了玩笑之心,问道:“四爷,圣上……见到敏哥儿还说了什么?”
萧四郎就将当时的情景和她说了一遍,问道:“怎么了?”
析秋若有所思,便朝萧四郎看去,面露郑重:“妾身心里一直有个疑问,四爷能不能给妾身解开?”
萧四郎颔首。
“当年,四爷抱去的孩儿,真的是四爷自己的孩子吗?”只说当年不提现在。
对于她的猜测,萧四郎并未显得多惊讶,以析秋的聪明猜到也在他预料之中,这么多年他不提是觉得敏哥儿还小,有的事情说多了难免会让他多想,他又是敏感的总能从蛛丝马迹中寻找出自己想要的答案,这件事情既然已经是秘密,那就一直留在他心中罢了。
“那天情景混乱,四处皆是追兵,孩子又刚刚出生无处可藏,我便想到你那里,一个外放知府府中的小姐闺房,想必不会有人怀疑……”他顿了一顿又道:“敏哥儿的身世,正如你所想。”
虽然早就猜到几乎可以肯定,但如今得到萧四郎的亲口证实,析秋还是忍不住惊了一惊,她拧眉问道:“那这件事还有多少人知道?”
“只有我们几人,二哥我也言明。”萧四郎慢慢回了,又道:“先皇子妃沈氏早已败落,独剩一脉残留于福建,这么多年也一直在暗中查探敏哥儿的下落,所以他的行踪不宜暴露,若不然不等旁人去查,沈家的可疑行径也会将他推至风浪之前。”说着他站起来负手看着窗外:“时机未成熟前,我们只能静静等待。”
析秋腾的一下站起来,看着萧四郎就问道:“四爷的意思是……”要敏哥儿重回皇室,找回属于他的一切?
可是,这件事谈何容易!
先不论沈氏的势力,就是现在他的身份已是萧四郎的庶长子,若想要推翻这层身份势必要费很多周折,即便此也不论,圣上当年能顺利登基博得朝中群臣之心,也是因为先皇后和皇子一尸两命的惨剧而引起同情继而加分,如今若皇子安然无恙空降回去,势必有人对当年真相生出疑问,甚至对圣上德行也有质疑。
圣上会同意吗?又是如何打算的?
萧四郎转身过来看她,握了她的手在手心之中,淡淡的道:“这些年,我对敏哥儿并不亲近,便是有所接触时也是疏离严厉,便是想他能更快的成长……”说完一顿析秋便接了话:“妾身明白,四爷是想让他独立,不对你这个父亲生出过多的留恋,以免将来影响他人生的决断,是不是?”
萧四郎微微颔首。
析秋便叹了口气,她要怎么说呢,萧四郎平时很少说这样的话,也是第一次他们这样深刻的去谈敏哥儿的事,析秋觉得他做的没有错,敏哥儿若真只是他的儿子,那么将来出息一些便入阁拜相万人之上,大多时候很可能捐个闲官娶妻生子悠闲的过一生,可是,萧四郎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儿子,他的身份不知道何时会暴露在人前,一旦暴露就会带来无尽的危险和很可能颠翻朝堂的风波,背负这样的风险之下,敏哥儿就不得不坚强,不谨慎不步步为艰,他也不得不更为严厉一些……
萧四郎也是用心良苦,他不能给他的人生定下方向,他只能去引导,希望敏哥儿会有一个正确的价值观和世界观,能做一个正直的人,最后的选择的权其实还在敏哥儿的手中,人生怎么走,还看他如何抉择,但无论他如何抉择,曾经那些正面的对人生的理解,看待事物的角度都已经形成,不管结果如何那些都将会是支撑敏哥儿勇敢走下去的支撑和源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