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一律禁用?这帮人在想什么?”秦时竹有点不高兴,“难道连算术书、格致书也要禁用?脑子都进水了。”
“还规定高等专门学校的课程,在教育部尚未颁布新规定前,一律照旧章办理……”
“一律照旧章办理?”秦时竹有些气恼,“高等以上教育,问题最严重,不仅系统混乱,而且修业年限太长。大学预科或高等专科三年,大学四年,然后再是通儒院教育数年,这岂是人读的?”
“按照旧有体制,如果学童6岁入学,27岁方能大学毕业,实在是勉为其难,在国外连博士都能读出来啦!”黄炎培不禁问道,“我听说复生兄在南洋受的教育,不知情况如何?”
“唉,家贫如洗,哪有机会去正规学校就学,无非就是东一学堂,西一大学偷着旁听。”秦时竹一想,真要追究起来倒是坏事,连忙说,“我觉得,西洋各国,尤其是欧洲的学制不错,预科一年,大学四年,或者是高等专科3年,再读大学2年。”
黄炎培叹息道:“目前国内莫说大学,就是接受国完整的中学教育之人也不多,我倒觉得不妨压缩学制。”
“你什么打算?”
“初级小学3年,高级小学3年;初级中学3年,高级中学3年,高级中学毕业后或就读预科一年升入大学,或直接就读高等专科,然后再读大学。这样算来,如果学生6岁入学,23岁左右可以大学毕业,总共约17年。”
“不错,不过我觉得对天资聪颖的学生,不妨再压缩一下,比如初级小学和高级小学连读,用5年完成,然后初级中学和高级中学连读,再用5年,然后预科一年,这样大学毕业时应该是21岁,再经历一年的留学预备,可以送去国外攻读博士,27、8岁时就能博士毕业。古人都说30而立,正好在他30岁时开创事业。”
“这建议不错,到时候咱们专门设立一个学堂,从初级小学到高级中学全部齐全,专门为天才儿童准备。”
“任之,现在我最关心的是人民大学的筹备,进展如何?”秦时竹关切地问道,“特别是校长,有人选了没有?”
“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。”黄炎培回答说,“校长人选确实难产了一段时间。本来我属意丁文江先生担任,他说年纪轻轻,威望不足,绝对不能担任;后来有人建议我请章太炎先生担任,我想来想去,太炎先生性格孤僻、脾气古怪,让他出任校长,声望虽然足够,恐怕不利于搞好团结,也否定了。”
“实在不行,你自己先兼一兼。”秦时竹有些着急,“这没个领头人可怎么得了?”
“我不行,我做个助手帮帮忙还可以,做校长实在过于勉强。”黄炎培眼看秦时竹焦急的眼神,笑着说,“都督别急,我给您物色了一个新人选——严复先生,就是翻译《天演论》的那位先生,他不仅闻名遐迩,而且精通西学,为人友善,您意下如何?”
“这人选倒是非常不错。”秦时竹兴奋地说,“他愿意前来吗?”
“正在考虑中,我再下点功夫,估计没有问题。”
“请严先生出山一定要办得圆满,咱们要以诚待人。”秦时竹想了想,“你告诉严先生,他来之后,要钱有钱,要人有人,可以放手大胆地干。另外,他翻译的那些书,如《天演论》、《法意》、《群己权界论》都给他出版,将来作为人民大学学生的必读书。”
黄炎培对秦时竹的博学,由衷地感到敬佩:“这样一来,严先生想不来都不行喽!”
说起人民大学,秦时竹便将话题转移到课程设置上来,“大学课程我觉得可以分为文科、理科、商科、法科、农科、工科、医科和艺术八大类,文科为国文、哲学、历史、地理和外文;理科为数学、星学(天文学)、物理学、化学、生物学、地质矿物学;商科为金融学、保险学、贸易学、财政学、税收学和交通学(包括航海等);法科为法律学、政治学和经济学;农科为农艺学、林学和畜牧学(包括兽医学);工科为土木工程学、机械工程学、船舶工程学、兵器工程学、电气工程学、建筑学、冶金采矿学和应用化学;医科包括中医、西医和药学;艺术就是音乐、美术和戏剧,体育包括体操暂且归于艺术类。”
听完这个大分类,黄炎培傻在那里半天才回神过来,“都督,好虽然好,但眼下百废待兴,这八大类,不要说开全,就是能开一半就已经谢天谢地了。”
葛洪义也笑了:“任之,你是不知道巡阅使心里多么着急,这些课程设置,自然是总体目标,眼下还是量力而行。”
“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如何发展教育,总结一点,教育要重视,投入要追加,初步拟定了 ‘六个一’方案。”秦时竹抽出早已准备好的文稿说了起来,“所谓六个一,指建设一所综合性大学,一个科学研究院,10所高等专门学校,10所师范类专门学校,100所示范性中小学。当然这些不局限于辽宁一省,而是目前北疆委员会所管理的5个省。综合性大学是指目前在筹备的人民大学,全称就是中国人民大学;科学研究院主要包括各理科专家,重点进行科研攻关和培养更高层次的研究生;10所高等专科学校具体是指工业、农林、商业、法政、医学、女子、警备、船舶、航空和国防十大类专门学校,前面一律冠以北方字样。其中,商业办在山西,农林办在吉林,其余都由辽宁负责筹建。法政、医学、女子、警备、国防设在沈阳,工业和航空设在辽阳,船舶办在秦皇岛。我初步定下来的有:医学高专,颜福庆兼任校长,依托人民医院办学;工业高专,范旭东已在筹建,校长一职非他莫属,依托北方实业办学;女子高专有些棘手,先请周夫人担任名誉校长;警备高专由葛洪义兼任校长;航空高专由秦国镛担任校长,冯如为总工程师;国防高专,由我担任校长,蒋方震担任学校监督,从原东北讲武堂和督练公所演变而来……其余校长,还要靠你筹划、聘请。当然,这些学校主要培养专门性人才,为发展教育、培养合格教师,我专门又安排了10所师范高等专科学校,其中山西两所,分别设在太原和大同,内蒙古两所,张家口和承德各一所,辽宁三所,锦州、沈阳和辽阳各一所,吉林两所,吉林和长春各一所,黑龙江一所,设在龙江;100所示范性中小学,是指办成初小高小、初中高中一贯制的完全小学或完全中学,不仅师资雄厚,而且联结紧密,可以5年念完小学,5年完成中学,然后再通过1年的预科进入大学学习,也可以不经过预科选择某一专科学校就读,目前要优先保证在沈阳先办一所试点……”
黄炎培心里想:我说呢,刚才说了那么多连个停顿都没有,这么流畅,看来早就盘算好了。不过心里却佩服得五体投地:“巡阅使的气魄真大,本来我也拟定了一个教育发展计划,即合并学校、集中力量,现在看来,我的倒是小修小补了。”
“任之,我这是空口说大话――纸上谈兵,关键还是落实。”听到黄炎培已有了初步计划,秦时竹倒也很想听听。
“截止到今年为止,光我们辽宁就有各类学堂2100多所,吉林有200多所,黑龙江有150余所。另外,辽宁每年去日本留学的学生都在200人以上,总体形势还是不错的,当然问题也很突出。比如,这2000多所学校,主要是小规模、低层次的学校占了大头,新式中等以上学堂不多,仅仅20余所,主要有辽宁高等学堂、师范学堂、官立中等农业学堂、法政学堂、测绘学堂、蒙文高级学堂、森林学堂、商业学堂、实业学堂、女子师范学堂、官立农林学堂、高等检验学堂、崇实学堂、警务学堂,吉林法政学堂、优级师范选科、农业学堂等。其余都是小学堂,而且以初小最为多见,除了少数几所,大都规模小,设施落后,师资缺少……”黄炎培认真地说,“我建议抓住机会予以合并、吸收、强化,不仅便于管理,也利于集中力量,这是各主要学堂的详细分列表。”
“我先看看,你的工作就是比我细致、踏实。”秦时竹首先表扬了黄炎培,接过仔细看后,“我看可以在高等学堂的基础上建立人民大学,吸收、合并蒙文高级学堂、崇实学堂;由新建的工业专科学校吸收实业学堂、高等检验学堂、测绘学堂;师范专科在师范学堂的基础上予以扩大规模;法政专科在法政学堂的基础上再吸收吉林的法政学堂;女子专科就在女子师范学堂的基础上改建;农林专科在吉林筹建,由农林学堂吸收官立中等农业学堂、森林学堂和官立农林学堂建立;医学专科相对麻烦,只能让颜院长在医院的基础上设立,即让那些医生兼任教师……”
“在山西也有一部分学堂,我当时考虑是每个省自成体系,没有从北疆这个高度来看。”黄炎培有些不好意思,“所以没有准备这方面的材料,不过据我所知,蓝天蔚也在筹划着兴学。”
“这倒不是什么大事,我过两天就要去山西,可以和他面谈,关键是我列了这么大的单子,没有教师怎么办?再好的学校也要有老师来教!”秦时竹在这点上很谨慎。
“不仅可以引进国内的人才,外国专家、教师也是可以引进的。”葛洪义提议,“特别是理工科,国内人才本来就不足,引进洋人才是个好主意,只要他们不指手划脚,不干涉咱们内政,一律可以放手聘请。”
“这问题我也想到了。”黄炎培不紧不慢地说,“自东北革命成功,我特意留心搜罗人才。经各大媒体的宣传和丁先生等人的推荐,咱们这吸引了一批学人,如钟观光、章鸿钊、叶在馥、王季烈、吴在渊等各位先生,还有一批海外留学生。我现在最忙乎的就是和他们打交道,前次还有未李复几先生毛遂自荐,我一看他的来头,是德国毕业的物理学博士,早几年就回国了,一直没有施展拳脚的空间,只能在南洋劝业会从事就业指导,实在是太可惜了。还有郑之蕃先生,人家可是美国康乃尔大学数学系的高材生,又在哈佛大学研究院进修过一年,他刚刚回来,就被我盯上了,最后通过亚子做工作劝说他来咱们这里工作。”
“亚子?”秦时竹感到惊讶,“他有什么门道?”
“都督,您就不知道了吧。郑先生的大妹佩宜是亚子的夫人啊!”黄炎培一脸的笑意,“不光如此,亚子还帮忙联系了秦汾先生。”
“不错!其余几位先生又有什么特长?”
“秦汾先生于宣统元年获美国哈佛大学数学天文硕士学位,和郑先生搭档正好;钟观光先生在宁波旅沪公学任博物教员,并兼商务印书馆《理科通讯》动物篇编辑,可谓学有专长;叶在馥先生毕业于广东水师学堂航海科,先后到英、美国深造,我看这船舶高专校长一职非他莫属;王季烈先生的来头就大了,他曾在张南皮的保举下入学部,任职专门司郎中部,期间曾主持编印了《物理学语汇》,同时又兼任商务印书馆理科编辑,翻译、编写了多种理、化教材,并在北京创办五城学堂,本来他是主张君主立宪的,成立资政院时他也是钦选议员之一,但他反对袁世凯,让我瞅准时机给拉过来了,我看可以请他出任科学研究院的院长;章鸿钊先生是丁文江先生推荐的,同样擅长地质,我看他们两个可以做个搭档;至于吴在渊先生能来,那就更庆幸了,他曾任教北京高等农业学校,此后又历任北京高等实业学校、清华学校等处讲席,去年创建了立达学社,里面11位成员都是京城教师,富有教学经验,辛亥革命后,本拟南迁至沪创办新书院,我千方百计让他们北上……”